A-no

AO3: Anodos9

Second Gender Trouble 第二性别麻烦

Summary:

*妇联寡妇组关于gender issues的大讨论(没有小辣椒,她太忙了)。

*以及再次证明史蒂夫是个传统居家型护夫好男人/Alpha。 

 





#给美国队长一个孩子

这个话题在推特冲上热搜时,大部分参与话题的人都@了根本不存在的巴基的推特账号。

 

“什么鬼?!”

娜塔莎一脸八卦地咬着下嘴唇看他的反应。巴基接过她递来的手机,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他的手指翻动,脸被屏幕的光照亮。

两分钟后,他终于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说,为什么这些人想当然地认为我是个Omega?”巴基将头靠回沙发靠背,手机扔回去。老实说,他并不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有点奇怪这个话题为何会突然出现,而大众对他的第二性别的判断竟如此理所当然。

“你看到Ranker上面的投票结果了吗?”

“不——还有Ranker是什么?”

巴基从来都没喜欢过社交网络,对上面的流行大部分时候更是一无所知,史蒂夫也是。不过用巴基的金属胳膊想,他也知道那大概是关于什么的。他用手扶住额头——感谢那些没事干却天天操心复仇者八卦的无知青少年们,现在他的头似乎更痛了。

“他们可不止对你一个人的第二性别感兴趣。”

娜塔莎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她也从来不是个能体贴别人情绪的人),上半身凑过来。屏幕上的光透过巴基的指缝刺激他的眼睑,他不得不睁开双眼,让视线聚焦在距离他鼻子3英寸不到的地方。

“呃,这?”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疑问。

“——你认为,复仇者们的第二性别是什么?”

说真的,这应该算得上侵犯隐私了,这和“世界上最性感的人”可不一样。第二性别属于个人隐私,至少在21世纪,巴基学到的新知识里明确包含了这点。不过现代社会对于公众人物好像又有另一套运行规则,而巴基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

“这是他们的问卷调查结果。”娜塔莎把屏幕转回自己这边,瞥了眼参与人数,“哇哦,超过一百万人参与了这个调查呢。”

这一百万名无聊人士中,有超过80%的人认为巴基的第二性别是Omega,超过96%的人认为史蒂夫是Alpha。认为托尼·斯塔克是Omega的人数比例与巴基不相上下;布鲁斯·班纳和山姆·威尔逊则被认为最可能是Beta;克林特·巴顿——接近三分之一的人猜测他是Omega,但同时也有超过二分之一的人认为他是Beta;至于旺达,投票结果显示,接近100%的问卷填写者认为,她一定是Alpha。而娜塔莎——

“当我看到仍然有8%的人认为我是Omega,我惟一能说的是,这些蠢货的脑子里大概塞满了性别偏见的狗屎。”娜塔莎面无表情地从她性感的厚唇里吐出对调查结果的评判。

“哈,我赞同。”巴基举起双手,他对于自己的投票结果完全懒得争辩。不管怎么说,他一直自认自己比娜塔莎看上去更符合,呃,一个传统Alpha形象——

没错,事实是,巴基、娜塔莎,以及所有其他复仇者都是他妈的该死的自我中心的糟糕Alpha。复仇者联盟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政/治不正确的Alpha大本营,里面所有人都是臭烘烘的强壮Alpha,除此外,只有无性别的人工智能,还有无法以地球人性别定义的外星生物——而这种严重失衡的性别比使得联盟表面上的和平经常命悬一线。

 

关于性别的话题,如前所述,第二性别身份在公共主流media环境中如今成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议题,它是新时代不能说的敏感词,虽然你自己可以对此进行公开调侃,作为某种自嘲,某种解构话语来提出,但是,别人不能谈论它,至少不适合公开场合谈论。

这意味着,为了复仇者们的公共关系(美丽又强大的Alpha波茨小姐为此经常操碎了心),所有复仇者不能公开谈论这个,作为调侃也不行,谈论这个意味着谈论者可能是个潜在的性别歧视者,因为你他妈竟然在意这个东西?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到目前为止,复仇者联盟只招收Alpha成员还属于国家一级机密。他们当初成立时也许没想那么多,毕竟这并不是写在招聘公告里的招聘条件,它只是对现状的一种客观的描述——但到现在为止,虽然成员持续扩充(连招收的高中生也是Alpha,虽然这孩子看上去比斯塔克还要矮小纤细,换句话说,更偏刻板印象里的Omega),却始终没有其他第二性别的成员加入,这也成了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大麻烦。所以,不可避免的,所有人必须保守这一秘密,以免大大小小的性别平quan组织气冲冲地找上门,而他们显然还没想好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这他妈的确实根本不合理。

 

“真难想象,你难道不应该完全是Omega的反义词?”巴基转头盯着娜塔莎,思忖着。虽然黑寡妇足够漂亮,有诱惑力,但她的强悍同样显而易见。

“有必要提醒,你这句话听上去像在歧视Omega。”娜塔莎斜乜他一眼。

“呃——”巴基很想大声哀叹,但这无疑会招来更大的斥责,于是他把声音扼杀在喉咙里。他只用右手抹了把脸,然后在心里抱怨现代的某些政治争取的玩意儿真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从来都不是那种——”

“我知道,”娜塔莎打断他,“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她把胳膊搭在巴基的肩膀上,眼里写有显而易见的怜悯。这让巴基觉得,自己在她眼中或许仍然是一只刚刚修好的旧玩偶,身上带着许多无法修补的伤痕。

“我只是惊诧,居然有那么多人认为你是Omega。”娜塔莎说。她抬起手,把巴基落在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

“我不知道,而且真的,我其实不在意这个。”他在宽大的浅蓝卫衣下耸了耸肩膀。他喜欢娜塔莎对他的亲昵动作,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关注着,善意和友爱的关注,会让他的胸膛溢满温暖的情感。这些情感他曾在很长时间里无法得到,当重新得到时,他甚至觉得陌生,一种异常熟悉的陌生。

“你现在比刚回来那会儿好多了,如果你在面对媒体时说话再谨慎点,可以考虑下次带你一起接受采访。”

“不,我情愿不。”他直接拒绝。

 

巴基最后一次接受采访简直是个巨大灾难。

这不怪他,他当时恐慌发作了。救援结束后,血管里的肾上腺素还横冲直撞,他们并肩穿过街道中间的废墟,走到路边休息喝水。话筒递过来,许多的话筒,气势汹汹。对于巴基而言,他只看到一根巨大的黑色柱/状物径直越过其他的东西,戳到他鼻子底下,那就像一个……什么,皮尔斯的……呃,这时,士兵该做什么才不会被揍?很简单,非常简单,他知道这套程序,他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他顺从地摆出一副意乱神迷的表情,伸出舌尖,微阖起双眼,皱起鼻子猛嗅……

哦操,他真是给史蒂夫丢脸,丢大了。史蒂夫就站在他身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所有人都被他突然做出的可怕动作吓呆了。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世界静止了——这很正常,他在这种时候必须抽离自己,屏蔽掉耳边的污言秽语……他不愿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只要没人给他一记耳光,或者用皮带的金属头抽打他的背部,就说明他做的没错,他或许做得还可以……

然后,在一瞬间,隔绝他的世界的泡泡,被戳破了。

各种声音纷纷涌进来,如潮水席卷。嘈杂的人声,惊呼,无数声抽气、尖叫,怒吼,无数快门声——许许多多闪光灯直直打在他脸上,他的视线中央残留下巨大的光点,他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他刚才是不是挨了耳光?他看不清,他的脑袋发蒙,呼吸急促,心跳如鼓,也许要挨揍,他感觉不到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四肢,他失去感觉,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这属于标准的“呆滞”反应——他的心理医生事后说,用笔敲着她的记事本。“我们的身体在这时会为了保存自己而尽量节省能源,关闭一切不必要的功能。”

她的言下之意是这很正常,属于人类的正常反应。但巴基不这么想。

“所以说,这实际上是一种自保反应,但结果却是方便束手就擒,被敌人抓住?”他好奇地问。不出意外,他的提问得到心理医生一个巨大的白眼。

“那是因为你的原始求生方式,战斗或逃跑的策略都失败了,所以你当时处于一种无法逃脱的应激状态,这时,大脑就会让身体自动陷入呆滞反应。”心理医生耐心解答他的疑问。但巴基在医生说话的时候,只注意到史蒂夫在听到“无法逃脱”几个字时脸上流露出的无法抑制的忧郁与悲痛,就好像那全是他的错,是他害巴基“无法逃脱”的。他的表情让巴基同样感觉到无比的心痛。

 

回到那次糟糕的现场采访。

就在他陷入呆滞,无法逃脱的状况中时,有人拯救了他。

史蒂夫转过身,紧紧地拥抱他,挡在他和所有记者之间。他将巴基的头按在自己脏兮兮的制服肩膀上。然后,缓慢的,史蒂夫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起初,那声音遥远,像是隔着一整个泳池的水在朝他呼喊,然后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的话语穿过一层渗透膜,缓慢地渗进巴基的脑海中。他终于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史蒂夫在一遍遍地对他重复,“宝贝,没事了,哦,宝贝,宝贝,你没事了,你很安全,亲爱的,你和我在一起,我是史蒂夫……”

事后,别人告诉他,这整个一连串的可怕画面在全世界面前就这样现场直播了。也好,省的他俩再发个公告,宣布他俩关系什么的。不过客观来讲,这也成了复仇者联盟成立以来的第一个核弹级别的公关事故。据克林特描述,后续影响或许比托尼醉酒后尿在盔甲里那次还可怕。

 

在那之后,巴基就不再接受任何公开采访了。

他很感谢波茨小姐的公关团队为此所做的一切,他们最终没有让那个少儿不宜的舔话筒gif飘得全网到处都是,它被删除了,删得很彻底,相关讨论在那之后虽然仍时不时会冒出来,但,已经不怎么能引起轰动了。感谢上帝,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出门,尤其是和史蒂夫一起的时候。

说到史蒂夫,呃,他记得自己那时仍然没能完全克服在这方面的心理障碍,意思就是,他和史蒂夫在新世纪的身体接触还仅限于牵牵手之类的。他每周看三次心理医生,吃各种他在20世纪40年代闻所未闻的精神类药物。医生告诉他,吃这些药能让他变得正常且快乐,而他对此抱持强烈的怀疑态度。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不能再继续陷入频繁解离崩溃失忆惊吓晕厥自残还有伤害他人等等种种非正常的精神状态里了。在那之前,他必须试着让自己配合医生治疗。

他记得自己当时一直都很想逃跑,他觉得他那个该死的心理医生大概把所有写在DSM-5(《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上的症状都扔到他身上来了,而他讨厌这样。他甚至都已经策划好了逃跑路线,买了去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票,还有之后的全套计划,但是看到忧心忡忡的史蒂夫——没错,大好人史蒂夫每次都坚持亲自开车送他去医生那儿,在巴基上楼和下楼时给他一个鼓励性的拥抱和亲吻——为了史蒂夫的拥抱和亲吻(这显然就是他答应每次会乖乖完成治疗能得到的最可口的奖励糖果了,他得到的最好奖励),他坚持下来了,没有逃到任何地方去,一次也没有。

多亏了史蒂夫。

 

显然,在新世纪,除了心理和生理创伤,巴基遇到的挑战远不止这些。

在很长时间里,他总是轻易就忘掉,新世纪大部分人已经不怎么在意同性恋这档子事了,就算你和你的伴侣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都一样,也没人觉得这会冒犯到了谁。好吧,虽然仍有保守势力时不时跳出来,宣称这事有罪,做这种事的人会他妈的下地狱,会被地狱里的烈火炙烤,被魔鬼用烧热的钢叉叉。但,谁他妈在乎?

他们开始同居后,巴基发现史蒂夫在这方面对新世纪的接受度要比他良好。一方面是因为在重逢前,史蒂夫已经独自在新世纪待了差不多三年,神盾局最初还给史蒂夫安排了一些基本常识讲座,再加上几年的亲身体验;另一方面,也更关键,史蒂夫本来就思想超前。早在三四十年代,他的性别观念就和现代人差不多了——他的思想一直比同时代更先进。平权的先锋派——这就是史蒂夫。

所以当周末,史蒂夫和巴基一起去超市采购补充生活消耗品时,史蒂夫自然而言地就在货架间牵起巴基的手——前几次,巴基总是忍不住吓一大跳。操,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个?他条件反射地狠狠瞪史蒂夫,警告性地把自己的手插回口袋。但史蒂夫只是笑嘻嘻地跟着他,身子一直和他贴得紧紧的,他也把自己的手挤进巴基的上衣口袋——

“喂,小情侣,挪一下。”一个推着满满购物车的中年女人从他们身边挤过去,看都没看他俩第二眼。

现在回想,他可真喜欢这些时刻啊。

 

“不过老实说,你现在确实挺Omega的。”娜塔莎眯着眼,扭过头,近距离观察巴基。她的视线从巴基的头顶一直扫到他裸露在地毯上的大脚趾。他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头,脚底皮肤擦过地毯上的柔软绒毛,他的脊椎里窜过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寒。他往下拉拽卷起来的旧T恤下摆,好遮住自己的肚皮。

“这他妈现在算赤裸裸的性骚扰了吧?”他说。

“是啊。”娜塔莎说,听上去心不在焉,她并未移开视线。“要知道,可是有超过四分之三的人就是这样看你。”娜塔莎说。她歪歪脑袋,凝视的视线突然变成一种纯粹的戏谑。

“四分之三的傻瓜蛋脑袋坏掉了,”巴基干巴巴地回应。他用手指抠着卫衣下摆的一个破洞,没有发觉自己对此兴致盎然,“这些人都翘掉他们的高中历史课了吗?”

“怎么说?”显然娜塔莎也是个从来不上美国历史课的家伙。在这点上,巴基原谅她,毕竟她本来是苏联人。

巴基坐直身子,准备耐心地给娜塔莎科普20世纪美国历史。这时,克林特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大概刚刚才从健身房里结束训练,身上穿着一条深紫色的拳击短裤和一件皱巴巴的黑色T恤,前额一撮头发还乱翘着,脑后发梢滴着水。他朝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打了个招呼,绕过他们坐的沙发,走到冰箱边取出一罐啤酒。

“嘿,伙计,威士忌,加冰,谢谢。”巴基回过头,冲克林特摆摆手。

“伏特加。”娜塔莎头也没回。

“冰箱里没有威士忌和伏特加。”克林特怒吼,“女士和先生们,而且我他妈也不是你们该死的的酒保。”

“哦,天,克林特,你当然知道它们放在哪儿。”娜塔莎呻吟出声。

 

“现在才下午三点,我们三个就要开始摄入酒精。”克林特说。他把巴基和娜塔莎要的酒放到茶几上,在娜塔莎另一边坐下来,他拉开啤酒罐拉环,开始小口啜饮。

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对此愧疚。

“是啊,敬最糟糕的青少年偶像。”巴基说。他端起桌上的宽口玻璃杯,轻轻晃动里面的冰块,与其他人碰杯。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克林特问,他的视线从巴基转向娜塔莎。

娜塔莎简单说完后,克林特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用手指了下巴基。“等一下,20世纪最臭名昭著的银翼杀手,大部分人认为最可能是Omega?”克林特的脸都扭曲了,“哦天,我的性别观念大概需要更新一下了,我以为大众认知中的Omega应该都像Laura那样,温柔可爱又顺从的那种才对。”

巴基耸耸肩膀,这他妈又不是他的错。

“你要辟谣吗?”克林特问。

“当然不,这是我他妈的隐私。”巴基又喝了一口酒,他把玻璃杯砰地放回茶几,示意娜塔莎的脚离他的酒杯远点儿,最好是放下去,放到地毯上去。

克林特点点头,娜塔莎转头看着他俩。

“接着继续?”娜塔莎问。

“继续什么?”巴基问。

“刚才克林特来之前,你说的那个。”娜塔莎扬扬下巴,然后翻了个白眼。

“哦,别怪我记性不好,”巴基说,“毕竟我快100岁了,而且还有无法逆转的长期脑损伤。”

“你这话让队长听到,他一定伤心欲绝。”克林特说,娜塔莎对他的意见不置可否。

“所以我在他听不到的时候才说。”巴基咧嘴坏笑。

“别废话了。”娜塔莎用胳膊肘捅他。

“别急,宝贝,”他用金属胳膊捅回去,“我想说的是,第二性别属于个人隐私概念,这是战后才有的发明。如果那些填问卷的人稍微了解下美国历史,他们就会知道,60年代前,军方一直只招强壮的男性Alpha,而我是珍珠港事件后最早一批收到征兵令的人。如果他们稍微了解下历史,那就一定不会搞错我的第二性别了。”

“可怕,我是说,以前真是可怕,”克林特评论道,“很难想象,60年代前,第二性别是公开的,你所有的个人信息暴/露得如此彻底,我们现在拥有这些rights实际上是很晚近的事实。”他捏住手里的易拉罐。

娜塔莎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没有说话,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克林特注意到娜塔莎的变化。他伸出手绕过娜塔莎肩膀,倾身吻了吻她的头顶。

“是啊,至少在40年代,那时候官方承认的婚姻和恋爱关系还只存于异性间,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至少有一个性别必须不同。教会最支持的当然是男Alpha和女Omega的婚姻,然后才是其他的,有很多歧视,不同程度,不仅限于对完全的同性恋。我记得那时他们还很歧视女Alpha。”巴基朝娜塔莎比了个手势,“也许你应该感谢这个时代,再没人敢在公共场合指着你的鼻子说什么女Alpha都是他妈的怪胎,赶紧滚回家给男人生孩子这种屁话了。”

“苏联的男女Alpha地位倒是都差不多,不过那儿对Omega的歧视非常严重,我想,现在应该也是。”娜塔莎说。

“世界上大部分地区对Omega的歧视都很严重。”克林特说,“不仅限于21世纪前的美国和前苏联,不过现在情况算是不错的了。”

“是啊,感谢伟大的波伏瓦,感谢伟大的弗里丹。”巴基举起他的玻璃杯,动作夸张地向空中敬酒。“很庆幸60年代没人派我去干掉她俩。”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克林特突然好奇地转向巴基。

“当然。”

“我想问的是,肯尼迪……”

“哦该死,为什么连你也要问他这个。”娜塔莎怒道,她伸出手捂住克林特不安分的嘴。

“继续。”如果说心理咨询有什么作用,它确实帮助巴基把那段历史和现在的他割裂开来,这并不是说,他不承认那一部分,而是说,他知道他现在很安全,而他再也不会那样做了,他再也不会陷于那样的境地而无法选择。所以,目前巴基对人们对他的那段历史的好奇已经适应良好。他阻止了娜塔莎对克林特的粗暴动作。毕竟,他要问的问题大概只占FBI问他的几万个可怕问题中的极小一部分。

“呃,我要问的不是肯尼迪总统是不是冬日战士刺杀的,”克林特眨眨眼,“那个我们都知道了——杰奎琳·肯尼迪,她是Omega吗?”

克林特话音刚落,连娜塔莎也开始饶有兴趣地期待地看着巴基了。天哪,他们对这个问题有那么感兴趣吗?

“那,你们猜,玛丽莲·梦露是Omega吗?”他故作神秘地反问。

 

“我知道,梦露是Beta。”

三人一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旺达。女巫总有办法悄无声息地潜入任何空间,即使某些场合这种做法毫无必要。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洋洋得意。

“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吗?”克林特捂住胸口,“我的天,这让我有点害怕。”

“抱歉。”旺达说。她脚步轻盈地走向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盘腿坐下,“梦露是Beta,2006年FBI解密档案里提到这点。”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娜塔莎问,她扬起一边眉毛。

“她是我最喜欢的美国电影明星,”旺达回应她,纤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画着圈——有点神经质,不过所有人早已习惯。“在索科威亚我的房间里,还有一张她的海报。自从小时我知道她不是Omega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自己是Alpha而羞耻了。”她的表情变得自豪,充满怀念,“——她让我明白,你可以吸引男生,同时你也不必非得是Omega。”她皱了皱鼻子。

“是啊,有时吸引力和性别有关,但大部分时候毫无关系。”巴基说。他站起身走到吧台边,拿出一个有鸽子图案的漂亮马克杯。他给旺达倒了一杯热咖啡,往里面加入牛奶和糖,走回去塞进旺达手里。

“谢谢,巴基。”旺达说。

然后他们安静地喝各自的酒和咖啡,让下午的时间流逝。

 

“你们怎么聊到这个的?”旺达问。她将马克杯握在手心,冒着热气的杯子压在盘起的腿上,好像她还觉得冷一样。

“最近推特上有很多人想让史蒂夫养个孩子。”巴基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说的不对,”娜塔莎反驳道,“是他们想让你给他生一个孩子。”

“因为绝大部分人认为巴基的第二性别是Omega。”克林特补充。

“哦,我也看到那个了。”旺达微笑起来,“这是这两天的热门话题,说真的,队长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传统的。”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巴基抱怨道,“我们之间从来没聊过这个。”

“你没看到他在儿童福利院的那个vlog吗?”旺达瞪大双眼。

“完全不知道。”巴基说。他用询问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人,他们也表示一无所知。

旺达不再说话,她低下头,径自开始在手机上翻找,然后她给他们看了一段油管视频,发布日期在前天。

 

史蒂夫和山姆光脚站在一大堆嬉闹的孩子中间,室内周围地上散落许多五颜六色的儿童玩具。几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孩子正试图爬上像山一样的史蒂夫和山姆身上。孩子们拽着两人的牛仔裤和T恤下摆,双脚踩在他们腿上,像攀岩一样倾斜着身子往上爬。两个大人的胳膊上还牢牢吊着好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

被孩子们包围着,两个人看上去都显得十分开心。

一个像是工作人员的年轻女人走过来,她帮忙把孩子们从大人身上拉开,小心地放到地上。在孩子们发出抱怨时,大人们安抚他们,递给他们玩具,然后孩子们就带着玩具尖叫着跑开了。

“两位很受孩子欢迎啊。”年轻的工作人员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史蒂夫和山姆。

“谢谢你的及时解救。”山姆说,“天啊,他们真是热情,简直是一群天使。”

“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可爱。”史蒂夫挠挠头,他看上去略显羞赧,表情充满了怜爱。巴基认得他这个表情。小时候史蒂夫经常往家里带受伤的流浪猫狗,即使巴基担心会有传染病,但史蒂夫还是会一次次这么做。巴基记得他在照顾它们时,脸上就是这副表情。

山姆用胳膊肘碰了下史蒂夫,他的声音轻快,带着明显的笑意,“这里孩子都很乖,我喜欢他们,我妹妹家有三个孩子,不得不说我真的要被他们吵疯了,还好他们肯听史蒂夫的话,他第一次去就成了孩子们的指挥官,而我和我妹妹之前对他们说什么话他们都懒得听,我猜,今天我也沾了史蒂夫的光。”他捶了锤史蒂夫胸口。

“嘿,也许你这个舅舅还得再努把力。”史蒂夫以同样的动作报以回应。这时又有孩子跑过来,拉住史蒂夫胳膊,把他往下拉,史蒂夫索性一屁股坐在泡沫垫上。更多孩子靠近他们,想和大人们一起玩。史蒂夫顺手捞起一个孩子把他举高,孩子在空中发出开心的大笑。“我以前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呃,虽然我丈夫可能有不同观点,他一直说是他在照顾当时生病的我和其他所有人,不过我认为实际上是我和他一起照顾他的弟妹。他有个大家庭,四个弟弟妹妹,他是老大,有时他阿姨也会把自己小孩送过来,然后我俩就得一起想办法,让所有孩子别打架,让他们学会各得其所。”

“听上去,队长照顾孩子们的经验应该相当丰富了,”工作人员点点头,兴奋地看着他,“我们一直以为所有复仇者都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呢。”

“你说的基本正确,因为史蒂夫大概是我们中最擅长的了,”山姆说,“他有无穷的精力和耐心,其他人根本连他一半都比不上,每次人质中如果包含小孩,我们就派他去搞定。”

“谢谢你的认可,伙计,”史蒂夫大笑着拍了拍山姆的胳膊。一个穿着美国队长T恤的孩子想顺着山姆的背爬到他肩膀上,史蒂夫帮了个忙,他小心扶住孩子的腿。“面对孩子,你永远得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和耐心才行。”

 

“你和队长小时候可真够辛苦的。”克林特插嘴道,“我在孤儿院和马戏团长大,那时我也得帮忙照顾一大帮孩子,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你去不了想去的地方,所有闲暇时间都被吵闹的小家伙占满,优先考虑比你小的孩子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需求。所以当我自己有了三个孩子后,我清楚知道Laura为此付出多少——”

“是啊,有时是很艰难,但那都过去了。”巴基说,“而且当保姆大概是我干过最轻松的活了。”

 

“……当然,我当然喜欢孩子,我一直想要一个大家庭,吵吵闹闹的,这才是家。”

史蒂夫面前站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趴了一个。他用他的一双大手和面前的孩子玩拍巴掌的游戏。他还得不时调整姿势,免得背上的孩子不小心跌下来。

“……每年感恩节和圣诞节,当我坐在巴恩斯家的大桌子旁,看着巴恩斯一家的笑脸,看着桌上的丰盛食物……我想那大概就是我最早关于家庭的梦想。”史蒂夫带着微笑,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但巴基知道在他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情感,那不仅仅是怀念。他真想穿过屏幕立刻给史蒂夫一个吻。

“队长和巴恩斯中士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宝宝呢?”坐在史蒂夫对面的一个年轻的小女士红着脸问。她看上去十岁左右,穿着一件粉紫色的乔其纱泡泡裙,手上还抱了一个巴基熊。

这个问题对于成年人来说有些太冒犯了,坐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试图打圆场,但队长只是看着提问题的那个孩子,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呃,我们还没讨论过,老实说,在家庭事务上,一直都是他说了算。”

 

“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个。”巴基倒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此刻情绪有些过载了。他使劲眨了眨眼,仰起头,他需要冷静一下。他又呷了一口酒。

“你们没讨论过孩子的问题?”克林特感到不可置信,“从来没有吗?40年代也没有?”

“你们现在可以领养啊。”旺达建议。

“我不认为他俩现在能当合格的父亲,”娜塔莎严厉地说,“尤其是你。”她盯着巴基。

这话直接说出来有点太过残酷,但巴基不怪她,这就是事实。巴基选择不去看娜塔莎,他的视线落在杯子里,晃动的金色液体。他在意的是史蒂夫话里提到的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这里说的,我都没听他提到过。”他忍不住叹息,将右手的四指并在一起,紧贴杯壁。“不止是关于孩子,我甚至从来不知道他真的喜欢那些闹哄哄的家庭节日晚餐,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他讨厌那个……每次都是我拉他一起。他母亲去世后,我觉得自己更不能放他一个人过节了,可他每次都表现出那么一副不情愿的混蛋样,我以为是因为他不想接受任何形式的救济,食物什么的,你知道,那时吃的不像现在这么丰富又便宜……但我从来没意识到,这对他竟然意味这么多。”

娜塔莎用肩膀挤了挤巴基。她红色的头发擦过巴基的侧脸,留下些微的温柔的痒。

“很高兴那时你们就拥有彼此。”旺达抽抽鼻子。她向前倾身,把手按在了巴基的膝盖上。

“我也很庆幸他现在有你们。”巴基真诚地说。

 

视频最后是山姆和史蒂夫与福利院的孩子和工作人员的大合影。镜头里,所有人都大笑着朝前比出各种夸张的手势,这幅景象看上去很美好。巴基想起史蒂夫也曾经试着让他参与一些这样的慈善活动,希望能借此帮助他好转,但巴基发现自己无法做到。面对孩子们,他那损毁严重的大脑会涌现一些可怕的闪回——虽然只是一些不成形的画面,但画面里有孩子,许多天真的双眼,弹孔,无辜的鲜血,四处喷涌,溅上墙纸。不出意外,他崩溃了。

也因为这样,现在是山姆和史蒂夫最常参加这类活动,毕竟其他人或多或少对孩子而言显得有点可怕,反之亦然。

 

“你和队长40年代就在一起了吗?”旺达问,“那时两个男Alpha在一起一定很不容易。”

“当时第二性别都是公开的话,那你俩老黏在一起,就说明你们有很多困难要一起面对了,”克林特说得隐晦,但大家都知道“困难”是指什么,“所以你们只是假装好兄弟,像史密森尼博物馆展板上说的那样?”

“不,你知道历史都是篡改过的,”巴基摇摇头,“他分化后不久,我俩就在一起了,不过我俩都是狡猾的人。”他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起当时他俩的应对策略,现在仍不免有些感慨。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娜塔莎问。她抬起头,用手指绕着自己的红头发打圈。

“我们曾经假装史蒂夫是Omega。”巴基眨眨眼。“在他参军前一直都是。”

“哦,我的天。”克林特没出息地叫出声来,他手里的啤酒差点洒到沙发上。娜塔莎挪了挪屁股,免得被泼出来的液体溅到。

“就像现在很多人觉得我像Omega,掩盖这点其实并不太难,第二性别性征不像第一性别那么明显。那时我们就用一点人造信息素香水来掩盖史蒂夫发情期的味道,平常的时候,他的味道几乎淡得闻不到,我们并是很不担心,而且他的小身板也不会让大家产生怀疑。老实说,人们没有很多特征可以帮助识别第二性别,如果你不说,大部分时候人们只是在凭刻板印象来判断,像身材、衣着、首饰、发型,还有你的行事思考方式啦,这些其实都可以伪装。”

巴基轻晃手里的玻璃杯,缓慢摩挲着玻璃表面的水雾,冰凉湿润的感觉刺激他的指尖。 30年代的冬天,他也曾用指尖在史蒂夫破旧的公寓玻璃上的水雾里写字,在他上班前留下给史蒂夫的信息。“史蒂夫分化很晚,比一般人都晚,快到15岁才分化,在此之前,我和父母,我们一直以为史蒂夫会最终分化成一个Omega。事实上,我们确实都这么期望来着。”

“你要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他以前什么样子了。”克林特领悟过来,“那时他确实像Omega,小巧可爱。”

“要在以前你当面对他这么说,他会狠狠揍你一拳。”巴基大笑着假装朝克林特挥了挥拳头。“历史课本上不是说他以前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小个子吗?一部分原因是,他青春期后经常会被Alpha骚扰。在下班回家路上,他遇到过暴露狂,嘴巴臭的混蛋几乎天天都有,我提出过要送他上下班,他拒绝了,你们知道,他很固执,我没有坚持,代价就是,他几乎三不五时就大打出手,隔几天脸上就会挂彩。”巴基无奈地笑笑,“其实,一开始我们也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但是我们发现如果大家都认为史蒂夫是我的Omega,那么他的处境会相对安全些。他母亲去世后,没有其他亲戚可以接济他,而我是他惟一的依靠,如果真相被发现,那么他受到的威胁就不仅是针对我俩的关系,他自己也会遭到更多暴力,你们知道的,就是纯粹的Alpha间的争强好胜,对异类和弱者的排斥,而他的身体又那么差……所以我们一直心照不宣地保守这个秘密,任由外界误解。”

 

沉默蔓延三分钟后,旺达出声了。她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

“哎,我有时真不愿听老年人说这些,”旺达假装抱怨道,“全都是些悲惨至极的故事。”

“也不完全是坏事啊,”巴基反驳,“这段经历让史蒂夫和我都更能体会到Omega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艰辛,他们遭遇的不公激发了我们去抗争,为所有人的平等而努力,而且没有任何一段经历是无用的,它塑造了现在的我们。”

“你说得对,”娜塔莎放下她的伏特加,“巴恩斯老爷爷。”

 

夜幕不知何时已经降临。他们不再说话,安静地靠在一起,旺达窝在她的单人沙发上。直到克林特突然猛地一拍手,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过了很久。克林特说,“嘿,各位想好晚餐吃什么了吗?”

就在他们热烈讨论晚餐的选择时,史蒂夫和山姆回来了。他们今天去食物银行做志愿者,这是个轻松活,没有爆炸,没有枪战,没有械斗,巴基不需要担忧史蒂夫的后背,纽约和平又平静的一天,虽然仍有贫困和饥饿困扰。山姆听到他们在谈论食物时大叫我快饿死了。史蒂夫只是走过来,他隔着沙发靠背俯身亲吻巴基的嘴唇。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史蒂夫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他捧着巴基的脸,专注地看着,像是在研究一件卢浮宫的艺术品,如此小心翼翼,又充满无限爱意。

巴基仰头回看他,“是啊。”史蒂夫那双婴儿蓝的眼睛,十几年如一日。他们互相傻傻地看着对方三秒钟,像是分别了很久,即使他们只有半天没见。巴基咧开嘴微笑起来。“你今天看上去也很棒,又是当大英雄的一天,罗杰斯。”

“下次你想一起来吗?”史蒂夫说,他直起身,表情有些踌躇,他在巴基的牵引下绕过沙发,娜塔莎自觉让出巴基身边的位置。史蒂夫在巴基身边坐下,两人自然地并肩倚靠,“你可以只负责分拣捐赠的食物,我是说,你不知道现在浪费有多严重,他们把那么多好东西都放到快过期才……”

 

“披萨?”山姆用目光询问他俩,显然其他人都已达成晚餐的共识,而他们对于史蒂夫和巴基经常在其他人在场时就陷入二人世界的状况早已习以为常。“晚上电影之夜?”

“我要意大利辣香肠。”巴基说。“OK。”

“和巴基一样。”史蒂夫说。

 

END

 

【片尾彩蛋】

“你们知道如果史蒂夫和巴基公布他们的第二性别会给团体的political correctness加一分的对吧?”

“是的,完美gay couple!”

“如果其他人的第二性别可以不同时公开的话。”

“那不可能。”

“再说了,这对他俩不公平。”

“各位,我只是这么一说。”

 

真的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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