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

史蒂夫当然没有打那些该死的电话做什么见鬼的解释了。

当然了。

也许是晚上现场的气氛让他的肾上腺素一时飙升，让他在看到巴恩斯后有些忘乎所以，激动过了头，总之，半夜坐在清冷的办公室里写完报告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巴恩斯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原型。他是他祖父最熟悉最亲密的朋友，而不是他的，他对他本人几乎一无所知，不比其他任何人多。他是个历史人物，是战争时代遗留下的化石，拜运气和现代科技所赐，现在又活过来，成为了现在时。但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他们目前都供职于神盾局，但史蒂夫只是一名初级特工，而对方是美国队长，是神盾局核心的核心，是他的顶头上司。史蒂夫进来时，没有凭借任何他祖父的关系，他也没有因此受到特殊照顾，他更不该借此试图和巴恩斯产生任何私人上的联系。

让那些糟糕的，肮脏的，龌龊的想法见鬼去吧。

 

现在是凌晨2点，他知道这样不对，也违反了他与他们间不成文的约定，但他还是拨通了他们的电话。

他先打给了今晚被他爽约的男人。

铃声响了几下，然后接入了语音信箱。

他呼出一口气，匆忙挂掉。

接下来两个也差不多。

不是长时间忙音就是语音信箱。

打完三个电话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脑袋之前好像被人充进了一大团气体，让他飘飘然。最后一个电话挂断，他脑袋里的气体此刻终于像是被戳了一针，开始慢慢放空，思绪逐渐回到地面。

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打办公桌的塑料桌面，周围很安静，只有机器发出的细微嗡鸣持续不断。现在回公寓去，肯定会打扰到他室友山姆——山姆是一名前空军救援伞兵，退役后在退伍军人事务部（VA）工作，日常工作是和老兵们聊聊天，关心一下他们的生活——如果今晚的绑架犯在VA遇到的是山姆这样的人，事情大概会有不同。山姆是史蒂夫所知最无私的人之一，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办法，拉他们一把。

可惜。

他能想象那个人之后大概会有怎样的遭遇，不出意外，大概会在联邦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但这对解决他的真正问题无济于事。

史蒂夫叹了口气，他的脑袋已经开始痛了。他站起身，穿过走廊，走进会客室，他在沙发边坐下来，脱掉鞋子躺下，很快陷入睡眠。

第二天醒来后，史蒂夫发觉昨晚和巴恩斯的偶遇像是一场梦，虽然他差点把它变成了一出春梦——但没关系，他及时拉了回来，连他的任务报告里也没有留下丝毫巴恩斯的影子。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史蒂夫的日常生活照旧。他像往常那样专心工作，用三种方式——健身、艺术和x爱度过他的周末和闲暇。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也还是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他开始关注新闻了。

他此前居然连政府任命了新任美国队长这种大事都不知道！虽然神盾局内部总是不缺乏最新鲜的各路消息，但它同时也让史蒂夫基本规避了满大街人都知道的所有时下最热门的热点。

现在，史蒂夫想，他作为一个现代纽约人，有必要关心一下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比如关于新任美国队长的任何消息，包括他的全部新闻和旧闻。

 

那发生在去年7月。一小队瑞士登山爱好者在阿尔卑斯山下山途中经过一片常年冰封的峡谷，他们经过的其中一段路线在40年代的一次雪崩中被掩盖，此后那里再无人经过。最近的异常气温升高让那里开始露出一些冻土，于是，这个登山队就选择走上这条冒险之路。

他们在途中发现了一具冰冻的人体。

人体基本保存完好，除了左臂残损，但他的表情在冰下栩栩如生，像是还活着。

登山队的领队通过卫星电话呼救，他们叫来了一架直升机，将冰冻的人体运到了日内瓦。

此后的消息出现是在半年后。美国军方当局和巴恩斯家属一起确认了半年前在阿尔卑斯山区发现的冰冻人体正是巴恩斯中士。巴恩斯中士还活着。巴恩斯中士是美国队长的挚友，国家英雄，战争英雄，他在二战接近结束之际，不幸在一次任务中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坠落，此后下落不明。美国永远感谢巴恩斯中士为国家作出的巨大贡献。目前医疗专家正在积极救治巴恩斯中士，相关情况请关注后续报道。

然后到了今年的6月，美国政府宣布任命巴恩斯中士为新任美国队长——第二任美国队长，终身制。此前的第一任美队，人民熟知的史蒂夫·罗杰斯，已于2014年年初去世。至此，美国队长的位置已空缺一年多。7月4日，巴恩斯在电视上作了任职讲话，他在讲话中回忆了第一任美队，也是他的挚友史蒂夫·罗杰斯的一生功绩，同时他对自己的新使命进行了一段平衡了幽默与严肃的陈述（“你睡了七十年大觉，他们还给你提了军衔，我猜，也许等睡美人醒来，她会意外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将军”，“玩笑归玩笑，当我决定接受美国队长的称号，我不仅仅是为了继续我挚友的伟大意志——”）。讲话以总统本人亲自将盾牌交到巴恩斯队长手中结束。

史蒂夫看了这段录像不下二十遍。

录像中的巴恩斯脸刮得很干净，他看上去几乎和史蒂夫青少年时期迷恋过的那些老照片里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了，除了眼神。那里有一些可以称得上沧桑的东西了，出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忧郁与凝重。

这不难理解。

登山队发现的巴恩斯的位置和他当初坠落的位置并不相符，其中大约相差三英里的距离——可能是雪崩让昏迷的巴恩斯滚落到最后发现他的地方，也可能是他自己在坠落后爬过去的，这不是一段很短的距离，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许只有当事人才知晓，况且他还断了一只手臂——他的左臂现在是一个黑色全金属外壳义肢，金属一直接驳到左肩锁骨处，接缝处闪着隐晦的金色光泽，这让巴恩斯的形象瞬间从一个性感的二战大兵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像银翼杀手之类的忧郁男主角。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新形象很符合他目前的超级英雄身份，当然了，依旧性感。

 

与他著名的祖父相比，巴恩斯队长的相关信息实在少得可怜。他不像他祖父，喜欢抛头露面，喜欢时不时在公众面前慷慨陈词一番……他祖父似乎喜欢被别人当猴子装扮和戏耍。史蒂夫有些作呕地想起上学时学校走廊里反复播放的那一打美国队长教育宣传短片。他清楚记得，每当他看到那玩意儿的时候，周围人向他投来的目光，那让他从来都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巴恩斯显然有脾气得多。

网络上他的视频不多，从七月初宣誓就职到现在，他的行动举止似乎都相当低调，除了复仇者的集体任务，鲜少花边新闻。社交网络上偶尔出现一些路人目击，都是些模糊的偷拍照。照片里，巴恩斯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年轻人，他的身影淹没在纽约街头拥挤的人潮中。

与那些模糊的照片相比，他的就职视频现在成了史蒂夫的最爱，不仅因为它的清晰度和长度——和他曾经搜集到的所有詹姆斯·巴恩斯在40年代及之前的影像资料相比，它无疑清晰许多。生动、逼真的色彩和高清的细节，还因为，他可以对此发挥充分的想象——

他看那段就职演说的录像不下二十遍，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搞清楚巴恩斯在说些什么，那无关紧要——他在一些极其糟糕的场合下反复观看这段视频。史蒂夫相信，他至少还能用一百种方式来观看它，就像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有至少13种观看黑鸟的方式一样，每一种都足够兴味盎然，足以让他看见新的东西。拜现在的高清摄像设备所赐，现在史蒂夫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巴恩斯在说话时的动作。那对饱满的粉色lips一开一合，刮到发青的光洁的下巴，脸上毛孔和绒毛纤毫毕现，还有他修剪整齐的颊侧的鬓角——那是和四十年代不同的发型时尚，还有他饱满的额头，梳得整齐的棕色鬈发——他真的很想把手指c进去。

然后再把yj塞进巴恩斯那张开合的粉红色嘴唇之间。

啊——真是要命。

就是那张嘴，史蒂夫注意到，在巴恩斯说话时，他经常无意识地舔唇，也许是紧张的表现，他看着他的舌头偷偷摸摸地出现又消失，一次，两次，三次，多么无意识的举动。

他还想做更多事。

 

说到这个，史蒂夫这一个月的变化里确实包含了一些……

好吧，就是这个糟糕的东西，它摆脱不掉了。就像荣格的集体无意识，这一层关于原型的幻想深深嵌在他脑子的基本结构里，像原始人的维纳斯崇拜，他不得不像一条狗一样为某个气味流着涎水发狂。他悲哀地承认自己现在表现得像个十足的sq狂——他定期在网上神经质地搜索“美国队长”的任何一点新消息，新上任的那位。为此，他极为不耐地不得不每次都把关于他祖父的那些东西筛掉。

 

如果这一切仅存在史蒂夫的幻想里，那么在现实中，他会游刃有余得多，他可以继续和他的friends with benefits一起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但史蒂夫开始有些沮丧地发现，在最近几次的x爱中，他的满足感在降低。他总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又睁开，极力想从对方脸上和身体上找到和巴恩斯更相似的地方，如果他发现有什么明显不一样的，他就会很失望，然后快感就会降低。

而且他们三个，没有一人询问那晚关于电话的事。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这样他们就没必要进行一些难堪的对话，然后再互相说再见了。

不过，史蒂夫也隐约预感，目前为止，他与三人的关系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结束，虽然表面上一切照旧，但他越来越心不在焉的态度已经在x爱中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约他们的频次在降低，相应的，他也开始三番五次拒绝他们的邀请。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情愿一个人待着，在周末晚上的时候。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推开这些关系的转机来得非常之快，甚至让史蒂夫自己都有些吃惊。

那天下午，神盾局的健身房里过于热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因为绝大部分人只是围观，而且围观者还在不断涌入。

史蒂夫有下班前去打半小时沙袋的习惯，这能帮助他释放工作上的压力，平息他的怒气和焦虑，放空身心，作用和冥想、瑜伽差不多。鉴于他最近不安分的多巴胺分泌状况，他现在捶沙袋的时间变长了。

当他换好衣服走进健身房时，里面的人群密度把他吓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人群似乎都在围观格斗区发生的什么事。

好在，他的沙袋那儿没什么人。

史蒂夫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他一边道歉一边拨开拥挤的人群，向他的沙袋走去。

有人拉住了他。

“嘿，史蒂夫！”

他扭过头，看到从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神盾局安全工程师乔治。乔治的大脸挤在史蒂夫面前，看上去十分兴奋。

“嗨，乔治。”

他还没问出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已经兴高采烈地合盘托出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了。

“你也是来看美国队长的吗？”

“什么？”史蒂夫挑起眉毛。

“你不知道吗？刚才雷神索尔也在这儿。”乔治一脸兴奋地拍了拍史蒂夫的二头肌，“你看到刚才黑寡妇和美国队长的格斗了吗？亲眼见到，真是太不一样了！”

又是美国队长——好吧，当你的生活中出现一个无法忽略的信号时，你会发现关于这个信号的暗示几乎无处不在，就像豌豆公主那颗碍事的豌豆，让他每晚都睡不好——现在这粒豌豆在白天就出现了，而且它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作为暗示，它正以子弹般的速度向他射来——史蒂夫几乎无法自控地立即转头看向了人群的中心，拜他6英尺2英寸的魁梧身形所赐，他越过一片乌泱泱的脑袋，直接看到了美国队长的眼里。

对方冲他勾勾手。

“你，罗杰斯，上来。”

 

一如摩西分海，人群自动为史蒂夫分出一条通道。他左右四顾，确认这儿叫罗杰斯的只有自己，然后他的视线再度迎向美国队长——巴恩斯刚才大概在喝水，多余的运动饮料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带点胡茬的下巴，滴到他汗涔涔的胸口上，水渍一路往下，滑过腹肌，他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没穿上衣——妈的，史蒂夫憎恶自己现在还在注意这些可恶的细节——他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突然加剧的心跳。然后他镇定地迈开步子，在人群的注视下，走到巴恩斯面前站定。

“准备好了？”巴恩斯用审视的眼光扫过史蒂夫全身，他的视线落在史蒂夫缠好拳击绑带的双手上。

“是的，队长。”史蒂夫点点头，他强迫自己将目光集中在巴恩斯汗水淋漓的脸上，集中在他的眼睛中间，集中在眉心，像在做一次瞄准，而不应该是其他什么该死的地方。

“好。”巴恩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水瓶扔到一边。他们面对面，互相摆开阵势。史蒂夫把自己的身体绷得像一根钢缆。

“放松。”巴恩斯轻声说。然后他迅速挥出一记右勾拳，被史蒂夫轻松躲开。

两人的动作都极快。史蒂夫最初的出拳带有显而易见的毛躁，巴恩斯则耐心许多，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史蒂夫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揣测。随后，在史蒂夫终于搞明白对方的两次假动作之后，他学会了静下心来判断对方下一次攻击的真实意图，然后是一次次凌厉的暴击和不相上下的缠抱。巴恩斯的动作很稳，甚至带有一丝暗杀者的优雅，沉着，冷静，气势如虹，一如他左臂上闪烁的冷冽金属光泽。

周围的环境嘈杂，这个训练室中恐怕从未如此嘈杂过，人们在不停议论。史蒂夫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直毫无破绽的巴恩斯在下一次攻击或防守中露出一道缝隙。

 

从一开始，一种怪异的不快感一直笼罩着史蒂夫，现在他明白了，巴恩斯一直在尽量避免使用自己的左臂——那支黑金色的颇具未来感的金属义肢。他当然知道那支胳膊的巨大威力，他已经在一些复仇者视频里见识过了，堪称一个小型重型武器库，砸烂一辆坦克也毫无问题。

巴恩斯在放水。

一想到这点，镌刻在史蒂夫本能里的好胜心让他立即血气上涌，他跳跃着，内心更加跃跃欲试。他冲对方脸上打出一记精准的勾拳，力道足以击穿三指厚的硬木。巴恩斯的脸连续两次受到史蒂夫来自左边的攻击，虽然被他堪堪躲过，但这已经足够了——

趁着巴恩斯避免左臂落在他身侧的一瞬，史蒂夫抬起右腿扫向巴恩斯的左腿膝盖后方，在对方调整重心的同时迅速上前，用尽全身重量将对方上半身紧紧压制，巴恩斯的双脚开始向后侧滑动，史蒂夫抬起膝盖击打对方的核心区域，巴恩斯抬手护住腹部的同时——两人一起摔倒在台上。

史蒂夫的位置在上。他用手护住巴恩斯后颈，或者说钳制。两人的下肢紧紧交缠。史蒂夫的心跳快如擂鼓，他担心自己的心脏可能下一秒就会把他的肋骨撞碎——

他和巴恩斯的脸距离不到五公分。

他下巴上滴落的汗珠淌到了巴恩斯同样覆满汗水的喉结上。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在史蒂夫晃神的片刻，巴恩斯气势汹汹地翻身骑到了史蒂夫的身上。他用一条大腿紧紧压住史蒂夫的胸口，膝盖紧紧顶在他的心窝上。史蒂夫立刻感觉喘不过气来，但他更害怕的是对方会透过他的胸腔和薄薄的衣物织料注意到他此刻擂鼓般的剧烈心跳。

那声音大得太他妈不正常了。

操——

 

“起来。”巴恩斯看看他，挪开了钳制对方的四肢，跳向一旁重新站立起来。史蒂夫也迅速从地上弹起。

“现在开始，我不会放水。”巴恩斯重新摆好姿势。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呼吸平缓，好像刚才的全部打斗不过是一次轻松热身。

“不要放水。”史蒂夫说。他皱起眉，深呼吸，拉开拳头，准备好迎接巴恩斯的下一场攻击。

TBC